简介
《莲灯诗梦:林徽因》讲述了林徽因人人都知道她很美,所以才有徐志摩、金岳霖这样的男子为她痴狂,美丽的女人总是容易成为故事的主角,但容貌之美,对于林徽因的人生,绝非主要的内容。所以,在《莲灯诗梦林徽因传》这本传记中要叙述的,是她的才华,她的性格,她的信仰,她的苦难,她的事业,美丽之外的坎坎坷坷、灿烂辉煌。 上世纪30年代林徽因在北平。 梁思成林徽因夫妇一生没有属于自己的房产,北京市东城区北总布胡同三号四合院(现24号院)在1931年至1937年期间曾为梁思成、林徽因夫妇租住。在那个古旧的四合院里,林徽因挥洒着自己作为”中国一代才女”的才情与魅力,也经历着作为一名主妇的烦恼与幸福。这些故事都写进了《莲灯诗梦:林徽因》中。《莲灯诗梦:林徽因》的作者陈学勇系国内知名的林徽因研究专家,这部传记是他积多年研究积累结出的成果。
作者介绍
陈学勇,笔名陈老萌、老萌。江苏阜宁人。1943年生,1968年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现任教于南通大学文学院教授,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
部分摘录:
开明的林孝恂,无疑期望长子林长民成为献身国家的俊彦,何况林长民天资聪慧,足资老父厚望。这个幼年经受前清旧衙庭训的少爷,乃光绪二十三年的秀才。后两度赴东洋留学,最终毕业于早稻田大学,成了新派人物。林长民得中外文化涵养,且广结政界名流,所交如日本的犬养毅、尾崎行雄,中国的张謇、岑春煊、汤化龙、宋教仁等,均政坛显要,其时林长民已经存有改革中国社会的宏大抱负。
林长民一名则泽,有字宗孟,时人多以字称呼。娶妾程桂林,宠爱之至,便号“桂林一枝室主人”。晚年宅院里栽着栝树两株,又自谓“双栝老人”。写给林徽因的家书常常具名“竢庐”;自制信笺的边款印“苣苳子”三字,与亲近友人信函即署用此号。
顺便说一说林长民的“长”字读音。现今流行读作“长(chang)”字,民长民短,不很说得通。他既字宗孟,那么《孟子》有云,“辅世长民莫如德”,意思以德行管理百姓。进士、翰林的父亲以此命名娇子,正说中了日后儿子致仕的人生。
有人这么记述林长民,他“躯干短小,而英发之慨呈于眉宇。貌癯而气腴,美髯飘动,益形其精神之健旺,言语则简括有力”。(徐一士:《谈林长民》)徐志摩以诗般的语言形容他口才:“摇曳多姿的吐属,蓓蕾似的满缀着警句与谐趣,在此时回忆,只如天海远处的点点航影。”(徐志摩:《伤双栝老人》)
现今说及林长民,往往先要注明是“林徽因的父亲”;而当年提到林徽因,刚相反,要说成“林长民女儿”。清末民初之际,林长民委实称得一位叱咤风云的倜傥之士。他从东洋归来即投入宪制运动,宣统元年被聚在上海的各省咨议局公推为书记,组织请愿同志会,要求清皇朝召开国会;民国元年参与议订临时约法,先后担任临时参议院秘书长、众议院秘书长。一九一七年入阁做过四个来月司法总长,为期甚短却名噪一时。与袁世凯关系很深的军阀张镇芳,为逃避治罪,贿赂林长民十万巨款以谋特赦。林长民断然拒绝,因此掷去总长乌纱。林很为自己的正气自许,特治了一枚“三月司寇”的闲章。林长民在司法总长任上与梁启超同僚,梁在内阁掌管财政。两位总长意气相投,携手鼎力推动宪政运动,是政坛“研究系”的两柱栋梁。章士钊很佩服林长民,说林“长处在善于了解,万物万事,一落此君之眼,无不涣然。总而言之,人生之秘,吾阅人多矣,惟宗孟参得最透,故凡与宗孟计事,决不至搔不着痒,言情,尤无曲不到,真安琪儿也”(《甲寅周刊》)。林长民本人亦每每自负其政治禀赋,以为必将有一番大的作为。
“巴黎和会”前夕,正在巴黎的梁启超用电报快速告知国内的外交委员会成员暨事务主任的林长民,言日本将继德国仍享有霸占青岛的特权。林长民连夜撰写时评文章《外交警报 敬告国民》(题目今多讹传为《山东亡矣》),发表于五月二日北京《晨报》。他迅速披露这一消息,旨在警醒世人。文章疾呼:“胶州亡矣!山东亡矣!国不国矣!”最后号召:“此皆我国民所不能承认者也。国亡无日,愿合我四万万众誓死图之!”这篇短文遂成导火线索,骤然点燃全国同胞爱国烈火,第三天即爆发了划时代的“五四运动”。林长民此举意义已超出个人操守,影响历史进退。然而与拒贿一样,他不得不再次为此弃官。当月二十五日便向大总统徐世昌辞去刚担任五个月的外交委员会委员一职,辞职呈文公开刊登于《晨报》:
长民待罪外交委员会者五阅月矣,该会仰备顾问,陈力就列,职责较微。自初次议决一案,由国务院电致专使,经月之后,当局意见忽生纷歧,虽经再三迁就,枝节横生,久已不能开会。长民兼任事务,无事可任。本应早辞,徒以荷我大总统之眷,厕于幕僚之列,非寻常居官有所谓去就者,故亦迁延以至今日。今者日本公使小幡酉吉君,有正式公文致我外部,颇以长民所任之职务与发表之言论来相诘问。长民愤于外交之败,发其爱国之愚,前者曾经发布论文,有山东亡矣国不国矣愿合四万万众誓死图之等语,激励国民奋于图存。天经地义,不自知其非也⋯⋯若谓职任外交委员便应结舌于外交失败之下,此何说也?闻阁议后曾将日使原文送呈钧座,用意所在,得无以公府人员难于议处,无以谢邻国而修睦谊乎?长民上辱我大总统之知究,不敢凭恃府职,予当局以为难。兹谨沥情上陈,务乞大总统准予开去外交委员暨事务主任兼差,俾得束身司败以全邦交。
此后林长民被打发到欧洲,代表中国参与“国际联盟”外交活动,纯系闲差,政坛上遭如此放逐,难再作为。眼看政治抱负已付诸东流,情绪很是消极过一阵。他说,对政治生活不但尝够了,而且厌烦了。此时胡适见到的林长民,“终日除了写对联条屏之外,别无一事”(《胡适日记全编》)。他自己也留下打油诗自嘲:“去年不卖票,今年来卖字。同以笔墨换金钱,遑问昨非与今是。”(见叶克飞《那些风云流变中的只言片语》)
林长民是失败的英雄,失败了,仍不失为英雄。为宪政理想,他不懈地奋斗过,尽管几乎一事无成。不必为林长民惋惜,有过奋斗,人生自然灿烂。旧版《鲁迅全集》注释贬他是“政客”,不免委屈他于九泉之下。也许他确实是位政客,如果这词不含贬义。还是共和国总理周恩来比较公允,说北洋政府里有好人,指的正是林长民。好人林长民志在伟业,不屑钱财。官场多年,两袖清风。任职众议院秘书长,手里公款进出数百万,不熏半点铜臭。聘用姐夫王熙农经手账目、出纳款项,用人这般不避亲近,决非营私沆瀣一气以肆意捞钱。这位姐夫,穷而正派,埋身银堆,清贫如故。林长民称道王熙农:“若论人生操守,本不算什么奇节,而在这狗偷鼠窃、贿公开的社会,真是难能可贵的人格。”这话亦夫子自道。林长民身后几无积蓄,他辞世时,梁启超告白友人:“现在林家只有现钱三百余元。”又说:“字画一时不能脱手,亲友賻奠数恐亦甚微。目前家境已难支持,此后儿女教育费更不知从何说起。”林徽因留学费用的担子不得不由准公爹梁启超接了过来,至于两位未亡人和失怙的林徽因五个弟弟妹妹,给养尚待着落。梁启超致信与林长民同僚过的张国淦,呼吁他联系故交,为林长民遗孀、后人募集赈款:“彼身后不名一钱,孀稚满堂,饘粥且无以给,非借赈金稍为接济,势且立濒冻馁。”此凄凉之状令人唏嘘,他们积极谋求成立“抚养遗族评议会”,以尽故交道义。
林长民有句名诗“万种风情无地着”,可见他似乃父,不是纯粹的官僚。他比林孝恂格外富于性情,在伦敦邂逅的徐志摩,又是一个性情中人,两人立即引为知己。林长民把青年时期留日艳情对徐志摩一吐为尽,徐志摩据此演义成小说《一个不很重要的回想》(编入小说集易题《春痕》),故事描述,未婚的中国学生逸君恋上教他外文的妙龄女教师春痕,缱绻缠绵而未得成眷属。多年后逸君以名人再访东瀛,春痕则色衰有甚徐娘,风韵无存以至不辨她当年面目,拖着三个孩子,委琐絮叨。“逸的心中,依旧涵葆着春痕当年可爱的影像。但这心影,只似梦里的紫丝灰线所织成,只似远山的轻霭薄雾所形成,淡极了,微妙极了,只要蝇蚊的微嗡,便能刺碎,只要春天的指尖,便能挑破。”(《春痕》)春痕者,事如春梦了无痕也。
寓居英伦的日子,林长民和徐志摩玩过一场互传情书的文字游戏。相约林长民扮演有室男子苣冬,徐志摩扮已嫁少妇仲昭,鱼雁往返,俨然情思绵绵。如今已不可知往还了多少“情书”,林长民死后由徐志摩公开了其中苣冬致仲昭一封。徐志摩赞它为传世之作:“至少比他手订的中华民国大宪法有趣味有意义甚至有价值得多。将来双栝斋文集印出时,我敢保这封情书,如其收入的话,是最可诵的一篇。”(《〈一封情书〉按语》)诗人说得有些夸张,自然不能太当真的。情书记述的南京下关遇刺情节确系林长民生平实事,可见假设的游戏非全属子虚乌有。“苣冬子”本是林长民个人专用信笺的边款,此更足以为佐证。好事的史学家顾颉刚作过一番索隐,他依据徐自华写给林长民的两首词考证,一首《水调歌头》(和苣苳子观菊):
冷雨疏烟候,秋意淡如斯。流光惊省一瞬,又放傲霜枝。莫怪花中偏爱:别有孤标高格,偕隐总相宜。对影怜卿瘦,吟罢笑侬痴。
餐佳色,谁送酒,就东篱?西风帘卷,倚声愧乏易安词。只恐明年秋暮,人在海天何处:沉醉且休辞!试向黄花问,千古几心知。
另外一首是《浪淘沙》(和苣苳子忆旧感事词):
久客倦东游,海外归舟。爱花解语为花留。岂比五陵游侠子,名士风流。
秋水剪双眸,颦笑温柔。花前一醉暂忘忧。多少壮怀无限感,且付歌喉。
顾颉刚认为两首的言辞“太亲密了”,疑心徐自华“或者便是仲昭吧?或不是仲昭而与她处同一的地位的吧”。徐志摩将顾颉刚的考据发表于自己主编的《晨报副刊》,并加缀“附识”,承认“经颉刚先生提起以后,我倒也有点疑心”。由于《晨报》影响甚大,由于徐自华和秋瑾的特殊关系众所周知,由于顾颉刚闻名的考据癖,加上知情的徐志摩跟着起疑,后人便以为林长民与徐自华真的发生过恋情。这恋情到底难以坐实,诗无达诂,靠诗意证故实,如七夕看巧云,把云想成什么就像什么。顾颉刚所指亲密之词,“偕隐总相宜”云云,实在都是咏物,非关人事。当然其中排除不了作者情怀,但此非关情爱。徐自华唱和林长民的词作还有《剑山人苣苳子为题拙稿感而有作》《和苣苳子东京万翠楼避暑原韵(二章)》《秋暮感怀再和留别韵寄苣苳子》。就题目上看,若他俩确是恋人一对,则通常有所避讳,不大会明标出来,不像西方或后来的中国新诗人,喜欢作品之前奉上一行,献给某某某。
柳亚子曾经称许徐自华、徐蕴华姐妹为“浙西两徐”,胞妹徐蕴华也有《水调歌头》(和林宗孟词人观菊):
蓦地西风起,帘卷夕阳楼。问花何事晏放,可是为侬留?冷眼严霜威逼,回首群芳偏让,比隐逸高流。容易华年老,莫负一丛秋。
待把酒,拼沈醉,度吟讴。珊珊瘦骨,更将佳色胆瓶收。笑口纵开须惜,只恐秋光轻别,对此暂消愁。但愿明年景,依旧赏清幽。
也有《浪淘沙》(和宗孟词人忆旧感事):
裘马访蓬瀛,仙侣相迎。四弦水调冠新声。省识青蛾堪闭月,恰称香名。
蒿目感苍生,漫赋闲情。请缨破浪待功成。双桨好迎桃叶渡,名士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