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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冬将至-电子书下载

小说文学 2022年7月14日

简介

当一个女人的生死取决于旁人口中的故事时,她还能够承受什么希望呢?
冰岛历史上最后一名断头台上的死刑犯——女仆爱妮丝,在来年春天斩首示众前,被押送到地区政务专员杨森的农场里,与他们夫妇及两个女儿同住。对于爱妮丝的到来,杨森一家表现出愤恨、恐惧,他们警惕着她的一举一动,小心 翼翼地与她接触。在连呼吸都会被刺痛的酷劣气候中,艰苦的农场生活日复一日,从出生就注定的命运,爱妮丝又是怎样一意孤行去抗争的呢?在年轻牧师托瓦多的心灵教诲下,对峙僵持的气氛悄悄有了转变,爱妮丝慢慢道出了她不可告人的秘密,以及罕为人知的一生……

作者介绍

汉娜·肯特(Hannah Kent),1985年生于澳大利亚阿德莱德,少年时期参加青少年交换计划,远赴冰岛,首次听闻爱妮丝·马格努多特的故事。她还是澳大利亚文学杂志《杀掉你的爱》联合创办人兼副总编辑,于弗林德斯大学攻读博士学位。《凛冬将至》2011年获得澳大利亚作家协会第一届未出版原稿奖,是汉娜·肯特的一部令人动容,广获各界好评的处女作。

部分摘录:
他们把我从房里带出来,再次戴上镣铐。这回他们派了个法庭戒护官与我同行,是个年轻人,麻子脸,笑得惴惴不安。他是从华米尔来的仆人,我认得他的脸。他张开嘴唇时,我看得出他口中牙齿溃烂。他的口气难闻,但不会比我的更糟,我知道自己浑身恶臭。我躯体所淌出的泪水——血、汗、油脂,聚集起来与尘土一同在皮肤上结了痂。我不记得前一次洗澡是什么时候。我的头发犹如一条油腻的绳索,我想把它编成发辫,但他们不准我使用发带。我想,我在那戒护官的眼里是个畸形怪物。这或许是他笑的原因。
他把我从那可怕的房间带出来,领我走过无光的走廊,其间有其他人加入了行列。那些人一声不吭,但我感觉到他们在我身后,感觉到他们的目光如冷冷的手攫住我的脖颈。于是,在充斥着我恶臭口气与便盆腥臊味的房间耽搁数月之后,我被人领着穿过斯托拉伯格的一条条走廊,踏进雨正飘飘洒落的、泥泞的庭院。
我该如何形容重新呼吸空气的感觉?宛若新生。我在世界之光中步履蹒跚,大口吞咽清新的海洋空气。天色近晚,午后潮润的嘴呵着我整张脸。就在这走出户外的短短瞬间,我的神魂如花绽放。我失足跌落地面,衣裙翻滚在淤泥里。我仰头,宛如祈愿,几乎要为重见天日而潸然落泪。
有人伸手一把把我抓起,犹如拔起一棵错生了土地的蓟草。这时我才注意到聚集的人群。起初我不明白这些人为何站立,男男女女纹丝不动地盯着我。接着我理解到他们凝视的不是我,他们看不见我,他们眼里的我是个死人,是一座熊熊燃烧的农场,是一把刀,是血流成河。
我不知在这群人面前应该如何自处,然后我看见了罗莎。她紧紧牵着小女儿的手,从远方望着我。看见熟人使我稍感宽慰,不自觉地对她微微一笑,但这笑是个错误,我揭开了群众的愤怒,女仆们脸庞变了样,一个孩童短促尖锐的喊声划破了宁静。“魔鬼!”嗓音在静寂里卓然拔尖,如喷泉水柱一飞冲天。我的笑容褪去了。
这一句骂惊醒了围观的众人。有人冷笑一声,有个年长妇人告诫骂人的孩子安静,带他离开了。群众一个个返回屋内继续手头的工作,仅剩下我和戒护人员站在细雨中。我的长袜被干燥的汗水凝成硬棍,脏污的皮肤底下,一颗心热辣如烈火灼烧。我回头,罗莎也不见了。
此刻我们正策马横越冰岛的北部,沐浴在岛屿的雨水中,在汪洋里任怒火闷烧,在山间追逐自己的影子。
他们用皮带把我捆缚在马鞍上,如同捆缚载往掩埋场的尸体。在他们眼里,我早已是个死人,正往坟场前进。我的双臂被缚在前方,迈着如此难堪的行进路程时,铁质枷锁夹伤了我的体肤,我看着自己鲜血淋漓。我已经把受伤视为家常便饭。斯托拉伯格的部分看守人在我的身体上烙印小小的暴力,按时记载他们对我的恨。伤痕与瘀青遍布肤底,它们是困在薄膜之下飘散不去的黑色与黄色的袅袅烟云。这几个看守人当中,有些可能认识纳旦。
但如今他们带我东行,虽然我如待宰的羔羊被五花大绑,但我庆幸能重回山谷。山谷里,岩石败退给了绿草。我将葬身于此,但我仍庆幸。
马儿在草丛中吃力行进,我寻思他们将在何时杀我。我寻思他们将在何处贮藏我,一如贮藏奶油或熏肉。我像一具死尸,等待着冰封的大地春融,好让人们把我像块石头一般埋入土壤的囊袋中。
他们并不告诉我这些事,而仅仅是给我戴上铁铐,拖着我四处走。我像头牛般随人牵引,而这头牛不会飞踢,因为有刀具环绕。绳索和冷酷的结局等着我。我垂下头,任凭他们牵引,暗自希冀他们引我去的不是我的坟,还不是。
苍蝇很可恶。它们在我的脸上爬行,钻入我的眼。我感觉到它们的腿与翅扎得我麻痒。是汗水吸引了它们。镣铐沉重,我举不起手来拍赶苍蝇。这镣铐是设计给男人戴的,但他们拴得极紧,铁条挨蹭着我的肌肤。
但能够处于移动的状态,腿下能够有马的体温,能够感觉到生命的存在,能够不那么冷,终究是个安慰。这么久以来,我处于半冰冻状态,好似寒冬在我的骨髓里安了家。永恒无边的黑暗岁月与人们憎恶的眼神足以让人一身筋骨露凝霜重。因此,户外好多了,即使飞蝇漫天,但能够前往某处总比如棺内死尸般在斗室里缓缓腐臭要好。
在虫鸣唧唧与马蹄的笃笃律动之外,我听见远方有某种隆隆之声。或许是海洋,是浪涛拍打给拉尔沙岸不绝于耳的哗哗声。也或者这仅是我的想象,海水进了我的脑袋,像纳旦说的,你一旦让它进了脑袋,它就不放你片刻宁静。像女人一样,大海是个唠叨婆。
那是伊路加斯塔德的第一个春天,阳光好似被追捕的兽,睁着大眼畏畏缩缩而来。海水单调迷蒙,纳旦在银白的海面推动他的小船,船桨在两侧插入水中。
“像教堂墓地一样安静。我不在时你要乖乖的。”纳旦嘴角含笑,手臂随着海水的力量起伏。我听见木头的嘎吱声,听见船桨拍击海面时的低声咒骂。
别想起他。
我们这样骑马有多久了?一小时了吗?还是两小时?时光如油般窜窜溜溜,但一定还没有超过两小时。这些问题我很清楚,我知道我们朝南而行,可能正行向瓦特斯山谷。我的心脏猛然扑向肋骨,多么怪!我有多久没看见这个地方了?几年吗?还是更久?这地方景物依旧,毫无改变。
我永远不会比此刻更接近家。
我们正穿越隘口奇形怪状的山丘,我听见乌鸦啼鸣,暗黑的鸟影衬在澄蓝的天际,依稀是某种兆头。在斯托拉伯格凄惨潮湿的小床度过的每一个夜晚,我都想象自己置身室外,正在弗拉加喂乌鸦。乌鸦是残酷却又聪明的鸟,而动物若不能因和善而被人所爱,就该因智慧而被珍惜。孩提时,我张望聚集在昂德菲妥教堂屋顶的乌鸦,想看出谁将日薄西山。我坐在围墙上,等着看哪只乌鸦会甩落羽毛,它的喙将朝向何方。有那么一次,真让我给等到了。一只乌鸦落在木质山墙上,尖喙猛然指向巴基农场。同一周,一个小男孩溺死河中,肿胀灰败的尸体在下游被寻获。乌鸦老早就知道了。
思嘉对噩梦及鬼魂一无所知。有一个夜晚,我们一同在伊路加斯塔德打毛线,海上传来乌鸦的尖锐啼鸣,凄厉得让人寒彻骨髓。我告诉思嘉绝不可在夜间呼唤乌鸦或喂食乌鸦。“在黑暗中啼鸣的鸟儿是鬼魂,”我说,“它们一见你就会杀了你。”我确信我吓着了她,否则她不会说后来的那些话。
不知思嘉此刻身在何方,不知他们为什么不把她和我一同监禁在斯托拉伯格。有天早晨,我铐在铁链中时,他们把她带走了。我询问过不止一次,但他们不愿告诉我她被关于何处。“反正是远离你,”他们说,“这样就够了。”
“爱妮丝·马格努多特!”
我身旁的骑士脸色严峻。
“爱妮丝·马格努多特,我在此告知你,你将被监禁在康索农场,直到行刑为止。”他在朗读某样东西,眼光朝自己手套的方向悠悠闪动,“你是被冰岛法庭定罪的罪犯,我们褫夺了你的人身自由。”他折起纸张塞进手套里,补充道,“我建议你别再摆那副臭脸,康索农场的人都是好人。”
小子,你要看我笑?我这就笑给你看。笑得好吗?你可看见我咧开嘴唇?可看见了我的牙?
他越过我的马朝前走去,衬衫后背被汗水湿透。他们是故意的吗?偏偏挑上康索。
昨天我被禁锢在斯托拉伯格的储藏室时,康索对我而言是天堂。那是我童年的记忆,有小河,有绿地,覆着青草的山丘在春天汩汩涌泉。但如今这成为一种羞辱。山谷里的人会认得我,他们记忆中的我是襁褓小儿,是孩童,是在农场与农场间奔跑的女人,但如今他们会想起凶杀案,从此遗忘那个孩童、那个女人。我不敢张望周遭,唯有凝神于马鬃,看着虱子在毛发间爬行,不知它是来自马身抑或我身。
*  *  *
托蒂牧师在低矮的门前俯身探头,眯着眼在午夜太阳绯红的柔光中眺望,看见农场最北端的低矮处有一队人马逐渐靠近。他在骑着马的众人间搜寻女子的身影。在广袤浩瀚的金黄干草间,人影显得小而黧黑。
玛嘉烈踏出门外,站在他身后:“希望他们会留几个男人下来,以免那女人趁我们熟睡时把我们杀了。”
托蒂转头,看到了玛嘉烈的满脸愠容。她也正眯眼远望策马而来的人,额头蹙出了条条皱痕。她的灰发扎成两根结实的辫子并盘卷成髻,戴着她最体面的帽子。托蒂发现她换掉了当晚迎接他时身上穿的脏围裙。
“你女儿会不会一起出来?”
“她们累得站不住了,我让她俩先上床了。我真不懂,干吗非要三更半夜送犯人?”
“我想是为了不打扰到你的邻居吧。”托蒂说得委婉。
玛嘉烈咬咬下唇,红晕浮上两颊。“我并不喜欢让恶魔的孩子寄宿我家。”玛嘉烈压低嗓音,“托蒂牧师,我们一定要昭告大众,我们并不欢迎她。要是斯托拉伯格不能收容她,就把她放逐到海岛上去吧。”
“我们要尽我们的职责。”托蒂一边喃喃低语,一边看着小队人马转了个弯,往他所在的农场走来。他从胸前口袋掏出一个角质鼻烟壶,倒出一小撮鼻烟,优雅老练地铺撒在左手虎口,低头吸了几口。
玛嘉烈咳了几下并吐了口痰:“即使半夜像猪一样被宰也一样吗,托蒂牧师?你是男人,虽然年轻,但毕竟是个教士,我想她不会杀你。但我们呢?我的两个女儿呢?天哪,我们怎么安安稳稳地睡觉?”
“他们会留个官兵陪你。”托蒂一边含糊回答,一边转移注意力——他专一地看着一个脱离队伍朝他们小跑而来的人。
“他们非留个官兵在这儿不可,不然我就要亲自把罪犯送回斯托拉伯格。”
玛嘉烈在胸腹前方扭绞双手,扭头凝视一小群静静飞越瓦特斯达山脉的乌鸦。它们看起来像飘零在空中的灰烬。
“托蒂牧师,你是遵循传统的人吗?”
托蒂转头望她,思索这个问题:“如果你指的传统是高贵正直且遵循基督教义,那么我是。”
“你知道一群乌鸦被称为什么吗?”
托蒂摇头。
“叫阴谋,牧师,一群乌鸦叫作阴谋。”玛嘉烈扬起一边的眉毛挑衅,看他会不会反驳。
托蒂望着鸦群在牛棚的屋檐落脚:“是这样吗?玛嘉烈夫人。我以为鸦群是叫‘无情’。”
玛嘉烈还没来得及回答,那名朝他们骑马小跑而来的落单客已经到达了农场的边缘。
“愿上帝保佑你们。”那人嚷道。
“愿上帝保佑你。”玛嘉烈和托蒂异口同声回应。两人等那人下了马,才走上前去。双方依据礼俗,拘谨客气地互相亲吻招呼。那人汗流浃背,浑身散发着浓浓的马的气味。
“我们把她送来了。”那人气喘吁吁,“她可能有点儿旅途劳顿。”他再度顿了顿,摘下帽子抚抚湿漉漉的头发,“所以应该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玛嘉烈哼了一声。
男人冷冷地笑了笑:“我们奉命在这儿过夜,好确定她真的不给你们添麻烦。我们会在屋子旁边扎营。”
玛嘉烈严肃地点点头说:“只要别把草踩烂就好。你们要不要喝点儿牛奶?还是来点儿乳浆配水?”
“那就谢谢了。”男人说,“我们会酬谢你的招待。”
“不用了,”玛嘉烈噘起嘴,“只要注意别让那贱人靠近我家厨房的菜刀就好。”
男人哧哧窃笑,然后转身跟随玛嘉烈进入草皮农舍。托蒂趁他经过时,捉住他的手臂,问:“犯人要求和我说话。犯人在哪里?”
男人指着距离农舍最远的一匹马说:“就是摆副臭脸的那个。比较年轻的那个女仆留在米德霍普,据说是在等上诉的结果。”
“上诉?我以为已经定罪了?”
“瓦斯尼斯一带很多人希望思嘉可以获得国王特赦。她太年轻也太可爱了,大家舍不得她死。”那人挤眉弄眼,“哪儿像这一个,这女人动不动就乱发脾气。”
“她也在等上诉吗?”
男人大笑说:“我看希望不大。年轻的那个有布伦达尔撑腰,据说他看到那女孩就想起他太太。至于这个嘛……布伦达尔想用她来杀鸡儆猴。”
人马开始聚集在农庄的边界,托蒂注视着他们。男人们一一下马整理行装,唯有一个人仍留在马背上。托蒂倾身凑近方才那名官员。
“她有没有什么正式的名称?我应该怎么称呼她?”
“叫她爱妮丝。”男人打断他,“叫她爱妮丝,她会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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