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爱与勇气,才是我们最后一道防线
同名电影定档2020圣诞季 汤姆·汉克斯主演 《谍影重重》导演执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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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我叫蝉,我的父亲叫转水,我的母亲叫三点。
我是基奥瓦人。印第安人。
他们说我叫“乔安娜”,要送我回“家”。
我能逃掉吗?
我叫基德,71岁了,妻子过世,女儿流落他乡。
我是个信息传递者。在得州,一切都在动荡,消息是硬通货。
我要送这个“小麻烦”——她一身印第安装束,沉默,总试图逃脱——回家。
我有枪,转轮,点32,五连发。希望不要用上它。
凛然面对严酷现实,成为人生逆旅的勇者。历史小说本质上是挽歌。这一点尤其适用于西部小说,而被科马克·麦卡锡称为西部诗小说的作品更是如此。作为功成名就的诗人和小说家,波莱特·吉尔斯的小说正是这一流派,充满了创造性的隐喻、华丽的细节、激烈而简朴的诗篇,以及对得州风景的赞美诗。(吉尔斯的)无所不知赋予了小说如迭戈里维拉壁画般的广度和丰富性。这是一本扣人心弦、情节高度连贯的书。
作者介绍
【美】波莱特·吉尔斯
Paulette Jiles
美国诗人、作家,加拿大诗歌总督奖获得者。曾在加拿大生活多年,为加拿大广播公司工作,用10年时间帮助安大略省和魁北克省北部的土著居民建立当地语言和调频电台,并学会了当地土著语言。
吉尔斯深受独立书商喜爱,她善于撰写关于美国内战时期的历史小说,尤其关于得州,被亲切地称为“真正的得州人”。她的作品《敌人女人》(Enemy Women)获罗杰斯作家信托小说奖,和另一著作《暴风雨》(Stormy Weather)均登上《纽约时报》畅销书榜。2016年,《来自世界的消息》(News of the World)入围美国国家图书奖,并入选《华盛顿邮报》年度十佳好书。
吉尔斯于1991年搬到圣安东尼奥。目前住在得州乌托邦附近的一个36英亩的农场里,与她心爱的马为伴。
部分摘录:
基奥瓦女孩 t1 1870年冬,得州,威瀑县
基德上尉在小讲台上铺开《波士顿晨刊》,开始读关于第十五修正案的文章。他生于1798年,三次见证战争,最近的一次五年前才息兵,他希望有生之年再没有战争,虽然眼下,真正加速他衰老的不是时间,而是世界各地的消息。尽管老了,他依然辗转在途,即便是春天的冷雨也拦不住他。他曾是印刷工,直到战争毁去了包括印刷店在内的一切,联盟国的经济早在投降前就分崩离析了,他现在的谋生手段就是无论严寒酷暑、下雨刮风,都竖起衣领、怀揣防水报刊夹,在北得州境内四处游走念报。他骑了匹好马,常担心有人牵走,好在这样的事尚未发生。就这样,他在2月26日这天抵达威瀑县县城,把海报用图钉钉好,进马厩换上专门念报的衣服。这天大雨如注,但上尉有一副嘹亮的好嗓子。
他抖开《波士顿晨刊》的内页。
第十五修正案,他念道,于不久前的1870年2月3日由几州联名签署,规定无论肤色、种族或过去是否为奴,人人都有投票的权利。他抬头看了眼台下,两片老花镜泛着光,又向讲台微微欠身。说的就是有色人种的先生们,他说。莫发愚蠢之词,不必大呼小叫。他转头扫视台下仰望他的听众。我可听见你嘀咕了,他说。别嘀咕。我这人最烦嘀咕。
他瞪了大家一眼,这才接着说,下一篇。上尉又抖开另一张报。这是来自纽约《先驱论坛报》的最新消息,据一捕鲸者目击,极地探险船“汉莎号”在前往北极途中触冰失事,失事位置大约在北纬70°格陵兰岛附近,尚无人生还。他不耐烦地揭过这一页。
上尉的脸棱角分明,胡须刮得干干净净,头发花白,身高在六英尺上下。他的头发在牛眼灯炙热的灯光下散发出光泽,他的后腰插一把短筒“斯洛科姆”转轮手枪,点32口径,五连发。他不怎么喜欢这把枪,好在用的机会也不多。
越过许许多多脱了帽子的头,他看见后墙根站着布里特·约翰逊和他的手下佩恩特·克劳福德与丹尼斯·丘尔顿。他们虽是黑人,但并不为奴。布里特从事货运,那两个人是他赶车的助手。三人把帽子拿在手中,都用一只穿着靴子的脚抵住身后的墙。讲厅挤满了人,这里的空间设计极为开阔,专门用来储存羊毛、举办集会、招待基德上尉这样的人做演讲。听众大多是男性,绝少有黑人。牛眼灯的光线极为刺眼,四下便愈显幽黑。基德上尉就这样,辗转北得州各镇,到礼堂或教堂中,为相似的人群念诵时事新闻,每人收取一毛钱人头费。因为是单干,便没人替他收钱,不过很少有人逃票,即便有,也会被别人揪着脖领子拎起来,扭过臂膀,呵斥说,人人都交一毛,你他妈也得交,懂吗?
这么一来,一毛钱便应声落进油漆罐里了。
他抬起头,正见布里特·约翰逊向他举起食指。基德上尉对他微微颔首示意,又念了《费城问询报》上英国物理学家詹姆士·麦克斯韦有关《醚类化合物中波长大于红外线的射线所受电磁干扰》的文章作为结束。这是为了扫扫大家的兴,挫挫大家的耐心,好让人群安静地自愿离开。上尉已疲于面对混乱与人类的诸多情绪。近来,他感到自己的生活变得枯燥而酸楚,甚至有那么一点儿变质。这是最近才发生的现象,一种百无聊赖的感觉,像煤气般缓慢地侵噬着他,除了安静与孤独,他不知道还能寻求什么别的。近来,每到念报尾声,他都会感到极其的不耐烦。
上尉折起报纸,放入报刊夹,倾身吹灭左侧的牛眼灯。穿过人群时,人们纷纷与他握手。一个金发男人却只坐着看他,他身边还有两个印第安人(即便不是纯种印第安人,也有一半印第安血统),上尉看出他们来自卡毒部落,此部落素有恶名。坐着的金发男人转过身,又盯着布里特看。更多的人上前来感谢上尉为他们念报,问候他业已成年的孩子。基德点着头,一边说,还行,还行,一边向谷仓后的布里特三人走去,想知道他先前举起食指是为了什么。
基德上尉以为他要问第十五修正案的事,然而不是。
基德上尉先生,您能同我来一下吗?布里特恭敬地站直,摘帽。丹尼斯与佩恩特也如是。布里特说,我的篷车里有个“小麻烦”。
“小麻烦”大约十岁,一身马背印第安人装束,一条鹿皮及膝裙,前襟缀四排加拿大马鹿牙,肩上披一条厚毯子,发色似枫糖,两只羽绒球挂在一绺头发上,其间用细线斜缀一根金雕毛。她端庄地坐着,仿佛头上的羽毛与项上的玻璃珠都是名贵的首饰。她有一对蓝眼睛,雪白的皮肤因为烈日与风霜的洗礼,呈现一种古怪的发亮的色泽,她的脸仿佛鸡蛋一般毫无表情。
原来如此,基德上尉说。原来如此。
基德上尉围着一条厚厚的羊毛围巾,在冷雨中竖起黑色大衣的立领。鼻中呼气成云。他咬着左下唇,看着面前这个小人坐在布里特手中的飓风应急煤油灯下,思索她究竟是谁。不知为何,面前的景象令他感到脊背发凉。
吓我一跳,基德上尉说。这孩子看着像假的,又有点邪气。
布里特已将篷车倒进出租马棚的甬道里,车太大,他没法儿全倒进去,篷车的前半部分包括驾驶座,都暴露在鼓点般的雨滴与反射着光亮的四下溅起的雨雾中,后半部分则掩在甬道的顶棚下。大家都站在这儿,观察那孩子,仿佛人类在陷阱中发现了种类不明且很可能有危险的诡异生物。她屁股下坐着一捆军装,灯光照耀她的双眼,反映着一种薄玻璃般脆生生的蓝。她看着他们,看着他们举手投足间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她的眼神转动着,身体却纹丝不动。
先生,布里特说。从锡尔堡到此地间,这孩子已经跳车两次。据哈默德特派员调查,她叫乔安娜·里昂伯格,四年前在卡斯特罗维尔被掳,时年六岁。卡斯特罗维尔在南边,圣安东尼奥附近。
我知道那地方,基德上尉说。
先生,具体情况特派员都了解。如果她确实是乔安娜·里昂伯格,那么,她今年大约十岁。
布里特·约翰逊身型高大勇武,但他望着孩子的眼神却充满疑虑与戒备,态度极为谨慎。
我叫蝉,我的父亲叫转水,我的母亲叫三点,我想回家。
众人听不见这番话,因为这话是在她心里说的,嘴上并没出声。如歌的基奥瓦方言仿佛一群蜜蜂,嗡嗡嗡地盘踞在她的小脑袋里。
基德上尉问,知道这孩子的父母是谁吗?
先生,知道。他根据这孩子被抓的时间,我是说特派员根据这孩子被抓的时间,判断她父母与一个妹妹都在混战中身亡了。他还有这孩子的叔叔威尔汉姆·里昂伯格和婶婶安娜·里昂伯格留下的证明文件,他还给了我一枚价值五十美元的金币,要我把她送到卡斯特罗维尔。金币是孩子的亲人托圣安东尼奥往北调职的一个少校带给特派员的,要求他交给送孩子回家的人。我说我能带她出印第安领地,渡过红河,但并不轻松,差点就淹死了,就在昨天。
上尉说,今天水位又涨了两英尺。
我知道。布里特用脚一下下地踩着篷车后面的拖车把,后车框上的飓风应急灯闪烁着火苗,仿佛照亮墓穴中一个异种的生物那样,犹犹豫豫地照亮着车内的人。
基德上尉摘下帽子,抖了抖帽上的水。布里特·约翰逊已救过至少四个红人俘虏。从科曼奇人手里,从基奥瓦人手里,有一次,甚至从北边堪萨斯州的夏安人手里救出过一个。布里特自己的妻儿在六年前,也就是1864年也被掳过,是布里特自己前去救了出来,谁也不知道他有什么神通,不知他得了什么天佑,每每独自驾马进出危机四伏的红波平原,都能全身而退。布里特把营救人质视为己任,但就连他这样精明强健、身手敏捷、仿佛午夜中盘旋的夜鹰的人,面对五十美元金币的高额报酬,也不愿把这孩子送还给她的家属。
你自己干吗不去?基德上尉说。都走到这里了,五十美元的金币可不是小数目。
我想着到了这里就把她托付给别人,布里特说。从这里到她家还得再走三周,回来又是三周,我又不往那里运货。
他身后的佩恩特和丹尼斯都点了点头。两人的手臂包裹在帆布涂蜡的雨衣袖里,交叉在胸前。雨水仿佛一条条长爪印,抓挠着出租马厩的地板,在灯光下仿佛某种会发光的污渍。钢镚儿大小的雨滴打击乐器般砸在棚顶,使整个棚子颤抖着。
瘦得像蜘蛛一样的佩恩特·克劳福德说,要是送她,咱们就整整六个礼拜都赚不到钱了。
除非回来时能找到有人往这边运货,佩恩特说。
闭嘴,佩恩特,丹尼斯说。你在那边难道有熟人?
行啦,别嚷嚷,佩恩特说。好好说,我能听见。
布里特说,就这样吧,我不能这么长时间放着货车不管,还有别人订的货要送。再说,要是被发现我带着这孩子,我就惹上大麻烦了。他紧盯着上尉的双眼说,她是个白人,还得您来送。
基德上尉伸手在胸兜里掏烟叶,但没摸着。布里特卷了支烟递过去,又用大手挡着风划燃了火柴。基德上尉没有在战争中失去过儿子,因为他只有女儿,两个女儿。他了解女孩,虽然不了解印第安人,但女孩他是了解的,他看得出面前这孩子的脸上流露出的表情是轻蔑。
他说,你应该找个顺路要去那里的人家,布里特,让她沉浸在他们的亲切与明朗中,顺便加强加强礼仪教育。
好主意,布里特说,我也想过。
那怎么——?基德上尉呼出一口烟。孩子注视着男人们的脸与手,烟雾不能扰动她的视线,没有什么能扰动她的视线。她颧骨上星星点点撒着雀斑,十根小胡萝卜似的粗短手指,留着短指甲,甲边嵌着油泥。
找不着啊,找不着能托付这桩事的人。
基德上尉点点头。你以前也送过女孩嘛,他说。布莱尼家的,你把她送回来过。
那次的路没有这么远。另外,这条路上我没有熟人,但您有。
哦,我懂了。
基德上尉曾在圣安东尼奥生活过,与当地一位名门之后结了婚,认识那里的人,熟悉那里的路。得州东西两部本就有许多自由黑人,从事货运、边防。内战后,美军第十骑兵团更是全部由黑人组成。然而,许多人心里对黑人解放仍感不平。一切尚在动荡,仿佛焊接时两种金属间的助焊剂:充满了不确定性,火焰在此一触即发。
上尉说,但你可以托军队护送她呀,人质本来就归他们负责。
他们现在不管了,布里特说。
你要是没碰上我,又怎么办?
这我还没想好。
我刚从波伊镇来,本可以南下去杰克斯波洛的。
我们进镇时,瞧见你的海报了,布里特说。这是老天注定的。
最后再说一句,基德上尉说。她干吗不留在印第安人那里呢?谁俘虏的她?
基奥瓦人。
布里特也在抽烟,蹬在拖车把上的脚不安分地扭动着。他从鼻孔里喷出一股幽蓝的烟雾,瞥了孩子一眼。孩子也回瞪他。两人仿佛不共戴天,怎么也不肯把怼在一起的眼神挪开。雨水无休无止地浇在地上,溅起嘶嘶作响的水雾,威瀑县县城里每一户人家的屋顶都被四溅的雨水模糊了。
然后呢?
布里特说,基奥瓦人不要她了。他们总算明白过来,带着白人就甩不掉骑兵团。特派员让他们交出所有俘虏,不然要减他们的粮,还要派十二团和九团去打他们。他们就把她交出来了,换了十五条哈德森四线条纹毯和一套银餐具,德国银打造的,他们要拿去打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