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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天金山-电子书下载

小说文学 热爱 读书 2年前 (2022-06-24) 1139次浏览 已收录 0个评论 扫描二维码

简介

《石天金山》以1877年昆士兰北部的“淘金热”为背景,揭开渐渐被人们遗忘的澳大利亚黑暗历史的一页。1877年,年仅20岁的来悦和妹妹梅莺为偿还父债,远涉重洋,来到澳大利亚淘金。然而,来悦兄妹在传说中俯拾皆是黄金的澳大利亚,不但梦境被彻底打碎,而且遭受了从未体验过的种族主义残酷的迫害。来悦和梅莺从踏上那块全然陌生的土地起,便后悔不迭,寄希望于攒够回家的路费,尽快回到祖国。 哥哥来悦为白人牧场主放羊,在用生命换来的血汗钱被白人牧工抢走后,孤独绝望,神情恍惚,在丛林中上吊自尽。 妹妹梅莺,女扮男装改名为莺,在当地一家商店找到了工作,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与屈辱。在无边的黑暗与绝望中,她与梅敦小镇一位给妓女索菲当仆人的白人姑娘梅里姆产生了刻骨铭心的畸形恋情,并因此引来杀身之祸。最终在族人的帮助下,死里逃生,趁茫茫夜色,流亡到海滨小镇库克敦,终于踏上还乡的漫漫征程。 这部小说从一个边缘女性人物的视角出发,书写了19世纪末澳大利亚淘金热时期华人移民、原住民和英国人之间的文化冲突,探讨了种族主义、殖民主义、性别、认同等主题,所有这些也都是当今的热点话题。

作者介绍

米兰迪•里沃(Mirandi Riwoe):澳大利亚当代华裔作家。文学研究与创意写作博士。2017年以中篇小说《鱼女》(The Fish Girl)在澳洲文坛崭露头角。该书入围“斯特拉女性文学奖”,获得昆士兰州文学奖。她的多部作品被收入《澳大利亚最佳小说选》(Best Australian Stories)。2020年出版的《石天金山》(Stone Sky Golden Mountain)获得昆士兰州文学奖和澳大利亚首届历史小说奖。

部分摘录:
梅里姆从热水中拖出床单时,手臂后面的肌肉一阵疼痛。
对祖母来说,每个星期一都是她所谓的“洗衣日”。但是对梅里姆而言,大多数日子都是“洗衣日”。索菲终于设法入睡时,喜欢干净的床单。
梅里姆把湿床单从洗衣盆里拿出来,放到一个空盆里,水溅到“叮当”身上。“叮当”是他们搬进这幢房子时就有的黑色杂种狗。它蹒跚而行的时候,梅里姆脸上露出微笑。她一节一节,把水从亚麻布床单上拧出来,把较干的部分耷拉在洗衣盆的一侧,在工作台上铺开。一次又一次地拧床单时,她肩膀绷紧,下巴也绷紧,直到水一滴滴流下来。她停下来,喘了口气,想起索菲答应过她,下一次送货员来镇上时,给她带个绞水机。当然不会太快。
洗衣盆里的水是灰色的。梅里姆的手指划过长凳,拿起肥皂,浸入水中,在双手之间搓出一团团泡沫,然后放回原处。
她的腋窝已经湿乎乎的。尽管还不到炎热的夏季,热浪却席卷了梅敦,就连她那昏暗的铁皮屋顶洗衣房也热得透不过气来。幸运的是,他们从玛姬·吉尔胡里手里租到了这所房子。另外两个房间甚至还有木地板,而不是像镇上大多数房子一样只有泥地板。人们都说玛姬有点石成金的本领,但玛姬的生意是女孩儿而不是黄金。
梅里姆把另一块床单浸入水中,用洗衣棍搅动着。她旋转、揉搓、拧干,然后撩起围裙,擦了擦脸、脖子和耳朵后面。汗流浃背,热气蒸腾,令人窒息。凝结的水滴顺着墙壁流下来。她闭上眼睛,想象昆贝恩[1]冬天的早晨。那里空气凛冽,沁人肺腑,草地上的霜在脚下嘎吱作响。记得有一次,“邦尼”——母亲以拿破仑的名字命名的西班牙猎犬,对着那碗夜里结了冰的水困惑不解时,他们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梅里姆绵软的指尖按住脸颊,知道手上的皮肤被水浸泡得很白。她用牙齿咬着已经麻木的皮肤,轻轻啃着。
她左臂搭着床单,走到阳光下,眨着眼睛,拿出塞在胸衣里的眼镜,架在鼻梁上。洗衣服的时候,她总是摘下眼镜。因为镜片上会结一层雾,让她更难看清自己在做什么。
她的视力在下降。她对此深信不疑。自从第一次注意到眼睛上长了一个斑点,已经有两年了。起初,那个小点就像铜茶壶上的锈渍。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斑点扩大,聚集,像煎锅里融化的黄油。现在她的右眼中间什么也看不见了,无论看什么都像一块烧焦的饼干。
她歪着头,这样就能看到“饼干”的外缘——“叮当”在灌木丛撒娇,两只喜鹊在草丛中跳来跳去寻找蛴螬。然后她朝绑在两根木头杆子中间的铁丝走去,先把一块床单挂上去,再把另一块挂上去,然后用木头夹子固定好。土路那边有一间棚屋。棚屋里飘出煮燕麦的味道,还能闻到中国佬[2]堆放在菜地里的肥料的气味。她想起昆贝恩家乡花园里的那棵李子树。母亲的长寿花每年春天都迎风怒放。蔓藤在父亲的小屋上攀爬。
她绕到房子前面,经过侧窗时,听到屁股和大腿碰撞,像拍打生鸡块一样发出啪啪啪的响声。索菲的工作日已经开始了。
早上晚些时候,梅里姆擦拭了酒柜,把煤油往橡木桶里倒。她瞥了一眼索菲。索菲正像平常一样,修长的胳膊搭在织锦靠垫扶手椅的扶手上,读放在手提箱里的一本书。
她们合租的房子在这个蓬勃发展的小镇的郊区,能以比较合理的价钱租下来也非易事。索菲宁愿这幢房子“地处偏僻”。她说远一点儿也没关系,男人就像水獭寻找蛤蜊一样,总能设法找到她。索菲经常一丝不挂,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尽管天气潮湿,她的皮肤还是很凉爽。梅里姆羡慕索菲圆鼓鼓的屁股,羡慕她小而结实的乳房,与自己下垂的奶子截然不同。但有时,梅里姆给索菲端上晚餐,或等待她发号施令的时候,希望索菲至少穿上丝绸晨衣。那件晨衣领子是天鹅绒的,被邻居家的猫咬得一塌糊涂。
做完家务之后,梅里姆向主干道走去。土路上的尘土在她的裙摆下飞扬,炙热的阳光落在身上,像羊毛披肩一样触手可及。大街上的住宅和商店杂乱无章地挤在一起,就像一排参差不齐的牙齿。人的排泄物和粪肥的臭味越来越浓,临时搭建的烟囱里冒出浓浓的烟。一个女人,腰板挺直,没戴帽子,站在一辆马车旁边。梅里姆纳闷,马车如何穿过崎岖不平的山路来到这里。远处,河边,乱七八糟堆放的床上用品和一顶顶帆布帐篷被正午的阳光烘烤着。几百号人——有的很年轻,有的很懂事,有的受过教育,有的很精明——都在忙碌着,收拾好工具和给养,准备好马匹或靴子,要到更远的地方去寻找、去创造美好生活。这是大多数人的临时营地,也是某些人的最后一站。
一队似乎不见首尾的中国人吃力地行走在帕尔默街,从梅里姆身边走过。他们肩上挑着担子,担子两头吊着桶,因为重压,弯腰曲背。那么多的中国人。至少他们像虔诚的基督徒穿着西式裤子,不像她在茶馆里看到的那两个上了年纪的中国人穿着古怪的衣服。
梅里姆来到莱斯利街拐角处一座新搭起来的帐篷前。一个男人站在前面,嘴里叼着烟斗。他穿一件脏兮兮的衬衫,褐色马甲,没扣扣子。一顶绿蓝相间的羊毛帽子低低地压在乌黑的卷发上。梅里姆寻思,他的头发该有多大的味儿呀!两条杂种狗在他脚边跳来跳去,抬起头闻挂在钩子上的肉:一大块排骨和一条腿。是前腿还是后腿,梅里姆说不清楚。
“我这儿有上好的牛肉,姑娘。”他的爱尔兰口音很重。汗珠在鬓角闪烁。“还有袋鼠肉。给你个好价钱。”
她笑着说:“我回家的时候再买吧。”
那人一脸恼怒,转过身,朝大狗的后腿踢了一脚。狗大叫一声,赶紧跑开。她想说点什么——讽刺挖苦的话,让他觉得自己像蟑螂一样渺小。但她也看出他的野蛮,硕大的身躯像一座山遮蔽了她。于是她保持沉默,只是摇了摇头。
她小心翼翼,择路而行,生怕踩上马粪和中国佬吐的牡蛎似的痰。她走过四家中国人开的店铺。红布幌子上写着奇形怪状的字,在微风中飘荡。三个卖格罗格酒的小店、一个铁匠铺,一个卖各种各样垃圾的家伙——钉子、破布、挽具、缺盖子的水壶、用过的牛油蜡烛。最后,她走到库珀百货商店前面。这家商店是一座漂亮的木头建筑,只比街对面的梅威瑟酒店小一点点。与周围摇摇欲坠的建筑相比,给人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柴火靠墙堆着,阳台上堆满了水桶、雨披、淘金用的托架和各种工具。门口挂着一块大牌子,上面写着出售麻醉药和药品,旁边一块牌子上潦潦草草地写着可以在里面买到的各种商品。
今天是个好日子。今天,梅里姆会给自己买点渴望了近两周的薄荷硬糖。
她屏住呼吸,爬上那几级不高的台阶,昂首挺胸,让自己变得自信起来。店里光线很暗,弱视的眼睛花了将近一分钟才调整过来。慢慢地,她看到一堆垫子和地毯,旁边一个柜子上放着梳子、刷子,还有几瓶古龙香水和牙粉。一群妇女走进店里,把她挤到一边。她向右走了几步,撞到一个瘦高的男人身上,吓了一跳。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其实是一卷高高的细棉布。
她走到商店后面,货架子上面摆满瓶装的泡菜、糖果和麦片。三个女人靠在柜台上,和库珀太太聊天。
“你说胡佛先生会来参加舞会吗,玛格丽特?”其中一个女人问老板娘。
“毫无疑问。他盼望在舞会上见到你的吉蒂呢!”
她们哧哧哧地笑着,推了推人群中个子最高的那个女人。
一个年轻人冲进商店,把一把硬币拍在柜台上。“给我一盒子弹,库珀太太。”
女人们惊叫着,七嘴八舌地问他是谁?从哪里来?库珀太太则在货柜抽屉里翻找弹药。这时,又有两个满脸尘土的人急匆匆走了进来,“订单”中又添了一把铁锹和一把干草叉。
马蹄声渐渐远去,地板上留下那三个家伙的泥脚印,还有一股汗臭。四个女人继续闲聊。
梅里姆在一筐土豆旁徘徊。她想等那几个女人走了之后再去柜台跟前。她以前只来过一次库珀家的商店。那一次,库珀太太没理她,就像每个星期天在祈祷会上相遇时那样。不过后来,梅里姆怀疑或许那只是自己的想象。那是一个忙碌的早晨,商店里乱作一团。新一批满怀希望的人涌向河边,纷纷来购买面粉、烟草和炊具。大概等了二十分钟后,梅里姆空手而归。现在,被甜甜的糖果吸引着,她又来了。
那个充满诱惑力的糖罐就放在库珀太太身后的长凳上。即使在昏暗的店铺里,视力不佳的梅里姆也能看到它们身上条纹的光泽。她不由得想起和奈德在草地上度过的那个下午。不顾心里的失落感,回忆起津津有味的吮吸——糖块儿咔嗒咔嗒撞到后牙上。为了接吻,她不得不把糖从嘴里拿出来。两个人笑得前仰后合。他嘴里一股甘草味儿,她一股薄荷味儿。
“让一让,小姐。”她身后有人不高兴地嘟囔着说。
库珀先生把满满一袋面粉丢在她的脚边。她连忙往旁边挪了挪,让他把袋子拖到柜台后面,结果屁股撞到调料架子。架子上面的瓶瓶罐罐叮当作响,柜台前的两个女人转过身看着她。她浑身发热,汗水从腋窝流下,努力缩着身体,想占用更小的空间,巴不得能像一只闪闪发光的棕色蜥蜴融入阴影之中。
她试图吸引店老板的目光,和他做这笔买卖,这样就不必打扰老板娘了,但他径直从门口走到后面的房间。
“她可以等。”
梅里姆的目光又回到了那群女人身上。她们盯着她看。库珀太太又说了一遍:“她可以等。”
女人们越发紧紧地凑到一起,压低嗓门儿。梅里姆假装看商店墙上的广告,绷紧下巴,让脸上的表情保持平静。
库珀先生搬着一只木箱回到店里。梅里姆向柜台走过去。老板打开一捆斜纹布,一摞一摞整整齐齐叠起来。
“劳驾……”她刚开口,老板便说“对不起,小姐”,然后脑袋朝库珀太太点了点。“她会帮助你的。”他边说边拍了拍最后一条裤子,抱着空箱子扬长而去。
梅里姆后退几步,面红耳赤。
年纪比较大的那个女人大声叹了口气,看着梅里姆说:“好了,我想最好放你走吧,玛格丽特。”
“是啊,还是卖你的东西去吧。”
那几个女人离开商店,从梅里姆身边走过,故意躲着她,就像躲着一堆牛粪。
梅里姆颇有礼貌地微笑着走过去。但是库珀太太转过身,稀里哗啦打开装沙丁鱼罐头的箱子。箱子倒腾空了之后,又伸手从长凳下面拿出茶叶,把一罐罐茶叶摆到后面的架子上。干完之后,把围裙从腰间解开,和库珀先生一起回到后面的房间里,只把身后的门关了一半。
梅里姆听到她说话的声音不高,但很刺耳。“我不侍奉那个女孩。她选择在那个女人家里干活儿,就是选择了这种后果。谢谢你了。如果你想赚她那几枚小钱,就跟她打交道去吧。”
梅里姆听不清库珀先生嘟囔了几句什么。她向后退了几步,眼睛盯着那罐薄荷糖。心里对自己说:想什么来着?又来这家商店真是愚蠢。为了一袋硬糖,费了这么大的劲!
离开商店的时候,她告诉自己,完全可以自己动手做硬糖。她会这么做的!这当儿,脑子里又想起上一次试着做硬糖的情景:空气里弥漫着烧焦了的糖味儿,糖浆熬得太稠太黏,从刀子上往下撬的时候,指甲都弄断了。索菲取笑她,咯咯咯的笑声仿佛在耳边回响。
梅里姆从商店出来,向大路走去。中间那一溜不结实的木头楼梯在她的重压下弯曲。她哼哼了几声,喉咙的震动减缓了胸中的焦灼感。她在阳光下眨着眼睛。
她会像往常一样,从吉米的店里买需要的东西。她向右一拐,大步走上那条土路,尘土和沙砾落在靴子上。那个瘦瘦的泼妇,库珀太太!梅里姆以前在她家的店里多次碰到玛姬·吉尔胡里手下那几个“烟花女子”。库珀太太并没有高傲到不接待她们的地步。也许因为她和镇里的其他人一样,惧怕玛姬和她的“霸王”儿子。很少看到玛姬的“女孩儿”们身上有伤,不像可怜的索菲。白嫩的胳膊上常常一块青一块紫布满伤痕。有一次,她的眼睛被一个野蛮的家伙打了一拳。她那么美。美到梅里姆怀疑有些男人想故意毁灭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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