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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花对海树-电子书下载

小说文学 2年前 (2022-07-14) 1152次浏览 已收录 0个评论 扫描二维码

简介

《小红花》《灰里焰》《倒春寒》《兰花草》《长生林》《推冰人》,如同一个个不知名的词牌,引出一阕阕浅吟低唱,这里没有成王败寇,没有一波三折,只有跟你我一样的路人甲乙,过着跟你我一样的昨夜今朝。
本书收录了韩今谅的六则短篇小说。六段生活,六个视角,多少毅然曾是枉然,多少愕 然终得释然,不同的爱恨羁绊,相似的孤独坚忍。愿读者阅尽其中诸般况味,也更珍重自己的喜怒哀愁。
*名家推荐
这些小说如在一幕幕世相之剧中分饰二角:其中一位偶然扯出伤口与隐疾,又迅速将其遮蔽,若无其事,持续摇晃着路上的树叶与风雪;另一位则始终低沉自语,于所有的叙述之下,在那些逝去与即将到来的时刻之间,将自身变成一声无可抵达的召唤。
——《冬泳》作者 班宇
好多年前第一次读韩今谅的剧本,我就感叹于她的想象力和细节感之丰富。虽然后来合作不多,但我确实一直惦记着她自在灵动的文字世界。
——第24届白玉兰奖“最佳编剧” 秦雯
六故事,击碎了时代的滤镜,凌厉地。
要小心——她的叙述那么清醒,带你一路看人间,并保持车距——只要再近一步,你就要亲眼见到那苦楚,亲耳听那尖厉呐喊,再近一步,它就要永远留下萦绕不去,时刻提醒你生命脆弱难堪,无力有限。
然而由此你知道,每一个幸福而有力的小小时刻,正是永恒。
——《一些时刻》作者 苏方

作者介绍

韩今谅
青年作者、编剧、诗人,著有诗集《一颗苹果宣布成为星球》,短篇小说集《天真人类》等。

部分摘录:
蓝梦 肯定是落里面什么东西了。
韦一航复査了多少次,他和刘天仁谁都记不清了。刘天仁是韦一航的主治医生,半年前给他开过一次相当漂亮的瓢。术后一切指标良好,韦一航却坚称自己脑子里被留下一片闪着白光的蓝色镜面,心理医生莫衷一是,只有他妈给他确诊了:他就是不想回去上学。
韦一航又缠住刘天仁,问是不是他脑壳里多了别的东西,网上说好多大夫开刀都给缝进去过什么。刘天仁说:第一,没有“好多大夫”,不然也不会上新闻。第二,你是开颅,不是开肠破肚,你那点脑壳我能往里放什么?放什么能复查好几次看不出来?第三,说好几遍了,你还没过恢复期,有些不适不一定是病理性的。韦一航说,那我就想要点病理性的,什么失眠失忆了,失语失衡了,多重人格了,听说还有人突然学会一门外语的,就我这个,太普通,又毛用没有。
刘天仁记得韦一航在父母跟前问三句答一句,他还劝这孩子多开口交流呢,现在却只恨不得缝上他的嘴。牛小兵正取了他的外卖回去,看见刘天仁这边快急眼了,上来揪住韦一航的短袖,把他朝自己病房拉去,不忘回头给刘天仁一个“不客气”的眼神。
自父母生意好了,牛小兵就搬进了单人间。不看医疗设施的话,这里跟一般男生宿舍差不了许多,该有的都有,还有台显示屏挺大的电脑。桌上立着张照片,一家四口。牛小兵得病次年,弟弟牛小星仗义出生,将以骨血援救这位素未谋面的哥哥,如今小学三年级,已经超过牛小兵的学历。
牛小兵报了互助会下次的活动,帮韦一航也报了,理由是他想去吃小时哥的互助会特供曲奇。他未成年,必须得亲友签字才能离院。韦一航不悦,说我他妈不也未成年。牛小兵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说,谁管你成年没成年,你又不是这里的病人,你在这事儿里的身份是签字亲友!去看看吧,小时哥为找这个大师求了好几次,人家没空,还是远儿姐牛,发了条什么私信,人就答应了。韦一航问是什么大师,牛小兵说,抗癌的。韦一航又问,抗成了吗?牛小兵说,这谁知道呢。他发明了一个理论,好像叫川鲁粤淮扬,好多人说牛……
后面的话韦一航没听进去,他真正担心的正是他会再次成为这里的病人,重复疼痛和屈辱。每个人都说他的幻视不是病,甚至不是复发的前兆,过段时间就好了。可如果它一直不消失呢?我能去上课吗,能考试吗,能开车吗,能工作吗?在人生某个重要的瞬间,忽然浸入无知无识的碧蓝色短梦,又将如何?
这日的天台多添了张条案,后面坐着的男人蓄着短须,穿白色盘扣大褂,除了身上没有“《癌到苦尽甘来——抗癌大师张鹤松的五味人生》”那两行华文行楷,跟易拉宝上的照片绝无二致。面前镇纸下有他写好的毛笔字,旁边两摞图书,封面上的男人蓄着短须,穿白色盘扣大褂,手里拿着的也是这本书。韦一航坐在后排,看着这群病人的后脑勺,猜测谁的大限更早到来。
一段“尝尽五味,而生无畏”的演讲之后,张鹤松款款亮出几张斗方,谁起来分享自己的故事,就有机会买走他的墨宝,还能获赠签名书一本。韦一航看那斗方上写的酸甜苦辣咸,终于明白为什么牛小兵会说出“川鲁粤淮扬”来了。
鼻子里插着管的杨师傅,形容枯槁的廖姐,瘦骨嶙峋的格子,坐着轮椅的老严头,轮番奉上润笔,也奉上声泪俱下。人人都说是张鹤松的书让他们与癌细胞化干戈为玉帛,把抗争的路走得更远了些。
杨师傅这些年跟病友们练了手好牌技,过年前儿子给他报了邮轮游,他在上面赢了两千块钱,是甘。廖姐常年劝老公戒烟酒,结果是她得了肝癌,婆婆说什么也不信肝癌不传染,逼他们离了婚,连孩子也不让见,是苦。格子治好了癌,却丧失了性能力,他在游戏里网恋,却根本不敢跟对方见面,是咸。骨肿瘤的老严头嘻嘻哈哈着说,在得这个病之前,他最痛的一次就是跟老伴儿结婚前,怕她嫌脚气臭,硬是用白醋加白酒的偏方连泡了三天,烂肉被那开水一激,疼得直冒冷汗,早知道要截肢,这脚气就不治了。老伴儿听完给了他一巴掌,是辣……
人们暴露出各自的残破,期待着各自的奇迹,而张鹤松只是弯腰抱出又一摞书。韦一航只觉得气血翻涌,上前抽出那张“酸”,在拳头里攥成一团,扔在地上说,什么叫奇迹啊,奇迹是一觉醒来这一切都不存在,是我不用拖着天旋地转的头担惊受怕,是他的两条腿失而复得,是她一家三口阖家欢乐,是肿瘤从来没来过,你不用一分钱掰成两半花,也不用疼得睡不着觉。离不开轮椅算奇迹吗?插个管拖着氧气瓶出门算奇迹吗?你怎么不说装个粪袋边吃饭边漏屎算奇迹呢?
牛小兵嘴里喷着曲奇,冲上来阻止韦一航,却抓了个空。老严头把轮椅转到韦一航跟前说,孩子,我们就是要个精气神,不为自己,也为周围的人。就像我没脚了,套双鞋子,也少吓唬人吧。
韦一航冷笑,别人糊弄我们还不够啊?我们就别糊弄自己了。你看那老骗子,在乎你们什么了?张鹤松气得哆嗦,拍着胸脯说自己比谁都在乎。韦一航笑着问,那他们之中谁死了你跟着死吗?韦一航躲开牛小兵,继续朝座位上的人喊着,醒醒吧,该哭哭,该恨恨,该去他的就去他的,你死了,别人都收拾收拾照样过,千万别以为自己多重要。我要是复发了,我立刻去死,让我像这样活着,我不愿意!
一个金黄色双麻花辫的女孩站起来,走近了韦一航才认出是方远儿,想起这活动是她办的,心头一悔,一张嘴漏出来的却是,看吧,这就是你请的大师。方远儿摘下一直松松垮垮挂在身上的帆布包,掀开衣服下摆,牛小兵摁住了她的手,可韦一航已经看到她露出的粪袋。细瘦的腰腹随着她的呼吸起伏,那一团隐约的秽物聚集着所有人的目光。
廖姐忽然发出一声悠长的悲号,长长短短的哭声加入进来。韦一航知道牛小兵在看他,知道方远儿在看他,他不敢抬头,在一浪又一浪的哭声中跑了。
你必须给我再做一次手术。你给我打开,你打开看看。韦一航趴在办公桌上摇着刘天仁,没等对方回答,他的泪滴已嗒嗒掉在纸上。刘天仁眼睛很红,透过蒙了许多手指印的眼镜看着他,舔了舔起皮的嘴唇,一叹气,眼睛就更红了。
韦一航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到公交站的,“肿瘤医院到了”,这报站声不知道让多少人神经一紧。一对中年男女在站牌下抱着,互相拍着对方的后背。立交桥上,一个老人像是站了很久,不知道还要站多久。一行人捧着饭盒,在写了“免费使用微波炉”的小卖店门口排成队。穿黑熊玩偶服的人散发着无人接收的传单,忽然一头栽在地上。路人朝地上的黑熊围拢过去。车来了,韦一航却朝天台折返。
天台上只剩牛小兵陪方远儿收椅子。牛小兵见他来就说,我到点了。看都没看韦一航。方远儿留了两把椅子没收,跟韦一航背对背坐下来。方远儿说,你能闻见吗?韦一航说,什么啊,香的。方远儿说,我每分钟都担心那个袋子满了,漏了,炸了,怕身上有味,自己闻不出来,只有别人能闻见。刚开始那几天,我天天在噩梦里对自己说没事这只是噩梦,醒来却发现现实还不如噩梦。战胜病魔是不可能的,有些人无非是认命认得比别人干脆。你说得没错,这算个屁的奇迹,人类这个水平,太一般了。
天台上的风被夕阳烘得急而温暖,韦一航就着风说,你要不说,根本看不出来,我一直以为你跟时晓昧一样,就是志愿干这事。
方远儿说,我和你一样,不需要糊弄自己,可是有些人需要。都是活不长的人,吗啡都能上,喝点鸡汤过分吗?
韦一航让她帮忙给那些人道个歉,方远儿问怎么道,韦一航想了想说,就说我脑子有病吧。方远儿一笑,把辫子甩开,露出脖子处的黑色发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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